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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顯身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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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顯身手

果然鮑山長走過去, 笑著對蘇軾說:“請蘇公出題吧。”

蘇軾想了想說:“既然我們方才坐船踏上長堤,一路飽覽景色,就請各位先以‘詠長堤’為題做一首七律,一字韻。景致都在眼前, 做起來也簡單。諸位意下如何?”

學生們哪裏會有意見, 恨不得立刻沖上去作詩比拼。蘇軾見眾人這麽鬥志昂揚, 心裏也更高興。

鮑山長清清嗓子道:“這次我們只放了十幅紙筆, 先到先得。若是十支筆都被搶走,那剩下的學子只能等待下一個機會了。”

說完,他給一旁侍奉的士林遞了個眼色。士林連忙拿起手中的木棒在鼓上敲了一下。

鼓聲剛響, 駱敬就大步走到桌邊, 從繩子上解下一支毛筆, 運腕如飛地在紙上寫下一首詩。

蘇軾見有學子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做出詩,心裏也有些小小的詫異。他走過去俯身一看,只見紙上寫著:

詠長堤—駱敬題

西子湖邊草萋萋, 小舟行至樹高低

桃蔭重重著春暖,柳色青青照人衣

舉首時聞鶯亂語,駐足靜待馬長嘶

煩君相見莫相怪, 慣向東風作新詩

蘇軾讀完, 撫著須笑道:“不錯, 不錯。”

眾人見駱敬一鳴驚人,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做出詩, 又得到蘇軾的誇獎,都紛紛把目光投到駱敬身上。

就連霖鈴也不得不承認,駱敬這人雖然人品不怎麽樣, 但還是有幾分才氣的——可能這也是他矜傲的資本。

駱敬做完詩後,各家學子都感到壓力山大。很快, 又有兩家書院的學子站出來取筆寫詩,分別是秋桐書院的趙刻和麒麟書院的吳磐。

大家不約而同圍在桌邊看他們題詩。

只見趙刻寫的一手優美的蠅頭t小楷,字跡如繡花一般精致。而吳磐則是大大咧咧的,寫的字大如鬥,一大一小的對比起來非常有趣。

兩人寫的詩分別是:

趙刻題:

春水一湖繞春堤,春芳開謝幾回迷

無酒自得詩堪醉,無人自有花成蹊

鳧鷗貪暖眠沙早,乳燕求食學鶯啼

人生閑日比金貴,戲看鋤田如登梯

吳磐題:

煙籠碧絲波曲曲,小舟送我至新堤

梨白桃紫巧妝成,顧盼青煙留詩翁

黃鸝相見齊高喚,騮馬不識自輕嘶

春來芳景年年醉,西山已經覆向西

蘇軾盯著紙面笑而不語,只是頻頻點頭。

旁邊鮑山長笑著道:“西山已經覆向西這句做得頗為精巧,以景物開頭,又以景物收尾,前後呼應,別有一番韻味。”

李山長也笑道:“那也比不上‘無酒自得詩堪醉,無人自有花成蹊’這句工整討巧。”

兩人同時誇獎對方的學生,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。蘇軾在旁笑著點評道:“各有妙處。”

鮑山長笑呵呵地指著剩下的七枝毛筆,對著學子們說道:“還有誰上來一試?”

霖鈴正在邊上樂呵呵地看熱鬧,忽然覺得身邊有個人影一閃。

江陵走了過去。

與此同時,白鹿洞書院那個叫譚確的學子也走了過去。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走到幾案旁邊,又幾乎同一時間伸手去拿繩子上的筆。

江陵見譚確要拿筆,手上動作不由停了下來。誰知譚確也停下來,對江陵恭敬道:“請學兄先拿。”

江陵連忙謙讓道:“兄臺先請。”

兩人相互謙讓一陣,謙讓得霖鈴雞皮疙瘩都起來了,才一起把繩子上的筆解下來,各自在紙上書寫。

幾個山長依然站在旁邊看他們寫。兩首詩分別是:

譚確題

映波橋邊十裏堤,鶯飛萼落綠煙迷

鴛鴦清波度睡時,騮馬東風放閑蹄

軟泥屐深疑雨後,紅花香淺惜春移

光陰何覆勝茲此,且歌並詠太平時

江陵題

天寒未了日陰陰,白屐青蓑向長堤

煙出湖江松山北,鳥歸竹堂密林西

橫枝染香鬥深淺,豎峰潑墨辨高低

年年春光如新好,故人不見淚沾衣

蘇軾讀完臉上笑意盎然,連連頷首。又特意點評道:“明遠這首做得與眾不同。尤其‘煙出’兩句,大氣磅礴,甚得我心。”

本來江陵為人很低調,穿衣也是半舊不新的,很少有山長註意到他。

但蘇軾這話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都“刷”一下集中到江陵身上,輪番打量他。

江陵有些局促,連忙對蘇軾行禮道:“多謝蘇太守擡愛,江陵不敢。”

祝山長在旁邊笑得合不攏嘴,自己學生出風頭,他當然是開心的。

霖鈴心裏也很高興,但她還有一點小小的不滿足,因為子駿還沒有出手。

她偏臉朝子駿的方向看,卻見他一臉沈思狀。霖鈴猶豫片刻,最終還是忍不住走過去碰碰子駿的衣服,低聲問他:“你還沒想好?”

子駿“嗯”一聲。霖鈴微笑著說:“沒事兒,慢慢想,不急。”

子駿嘴唇一動,似乎想要說話。就在這時,霖鈴忽然看見駱敬又走了上來,對蘇軾問道:“動問蘇太守,學生能否再做一首?”

這下不僅蘇軾,滿場都有些驚訝。別人一首都做不出,他竟然能連做兩首?

但駱敬不這麽認為。他剛才看見蘇軾連連讚揚江陵的詩,心裏就有點不服。趕緊重新想了一首,想要把江陵的風頭壓下去。

蘇軾看著他笑道:“你若是能做便再做一首,這裏也沒規定說一個人只能做一首。”

“是,”駱敬又一次走到桌邊,大筆一揮落下一首詩:

春景如畫畫如詩,芳菲四月踏長堤

依山夭桃金似淺,傍湖垂柳碧新齊

寺鐘遠近鳴歡鼓,車馬往來逐香泥

最是年少相宜處,映波橋畔聞驄嘶

蘇軾讀完,笑意盈盈地說:“這首比上一首更好了。”

駱敬滿面春風地行禮道:“多謝蘇太守謬讚。”然後朝子駿的方向甩過來一個鄙視的眼神。

子駿沈浸在思考中,完全沒註意到他。

但是霖鈴註意到了,而且氣得要命。駱敬這小子好像把子駿當成了假想敵,時時刻刻想壓他一頭。

可惜他不能,不管是才學是相貌還是家世,他都比不上子駿的一根腳趾頭!!

霖鈴一個人胡思亂想,沒註意到那邊又有幾個學生站出來搶毛筆。

因為現在有六支筆被搶走,只剩下四支,所以剩下的學子都有些著急,就算詩句沒完全想好也不管了,湊一首再說。

這次上來的三個學生分別是獨松精舍的蘭蕨,麒麟書院的羅寬和觀自書院的錢一聞。

三個人各自搶下一支筆,在紙上揮灑墨跡。很快三首字跡不一的詩就出現在紙上。

大家圍過去看,這三首詩分別是:

羅寬題

雛雁南飛雲向西,千裏尋春至芳堤

條條碧玉迎風舞,漠漠紅煙繞枝低

雨盡香蹊雜故草,風起清波躍細鱗

豈為陳詩賦新景,始見英賢不善辭

蘭蕨題

莫嗟東風入寒衣,碧水溶溶繞湖堤

鶯飛綠柳近忽遠,馬鳴紫陌高覆低

春歸錦繡愁難解,花到荼蘼醉堪知

去歲故人今難見,燕過紫堂留聲淒

錢一聞題

自破碧瓊一縫齊,凡子始入閬中移

軟轡輕行憐瑤草,琪花紛紛遮眼迷

波起待迎仙舟至,雨收若聞青鳥啼

更得群賢話詩酒,天上人間兩不疑

蘇軾把三首詩讀完,也是稱賞了一番。

這時候十支毛筆只剩下最後一支。鮑山長笑著問大家:“還有哪位學子想上來題詩?”

霖鈴這時心裏也有一丟丟著急, 因為子駿還沒有提詩。在她心裏,還是很希望子駿能在蘇軾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。

不過她轉念一想:這種事隨緣即可。子駿如果沒有靈感,硬逼他作詩也不好。

她想到這兒,心態反而沈穩下來。

就在這時,她看到麒麟書院的學子中走出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學生,對眾人喊一聲:“我來做第十首。”

說著他就直奔書案,伸手想去拿繩子上的最後一支筆。

誰知他的手剛要碰到筆,斜裏忽然插過來另外一只手,一下子把那支筆搶掉了。

他大驚失色地轉頭一看,原來是一個惠民書堂的學生。

他頓時大怒,緊緊握住對方的手腕說:“我剛才說我來做,你沒聽到麽?”

對方也怒了,惡狠狠地嗆道:“剛才鮑山長說了,誰先搶到筆就誰做,可沒說誰先出聲就誰做。”

“胡說!明明是你強詞奪理!”

“是你不守規矩!”

“你胡攪蠻纏!”

“你潑皮無賴!”

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,各自抓著毛筆的一端不肯松手,眼看著再下去就要打起來。

大家在旁邊都看呆了,怎麽作詩作的好好的要動起手腳來了?

鮑山長趕緊和李山長和鹿山長說,讓雙方不要失了和氣,又讓士林把兩個學生拉開。

誰知這兩個山長本身也不對付。看底下學生爭吵非但不制止,還有種自己也要加入的感覺。兩個學生也是吵得面紅耳赤,捏著毛筆拉扯,筆都快被扯斷了。

這時麒麟書院那個學生用了點力,把另外那個惠民書堂的學生推到了地上。惠民書堂的學生氣得哇哇亂叫,又沖上來反推那個麒麟書院的人。

兩人在爭執中,毛筆一不小心落到了地上。

兩人一楞,同時撲過去要搶地上的那支筆。

就在此時,他們忽然看見一只手在他們眼前撿起那支毛筆。

兩人同時擡起頭,只見一個風姿綽立的少年拿著那支毛筆,對兩人悠然說道:“

“既然這支筆兩位都不要,那詩就由在下來做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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